关于《牛郎织女》的教学片断之思考

一说起《牛郎织女》的传说，几乎是众口一词鞭挞王母娘娘凶残、自私，破坏美好的爱情，俨然一副魔鬼的形象。而织女则是美丽善良，对爱情忠贞不一的典范。在我的潜意识中，我一想到这个传说便浮现出：青面獠牙的王母娘娘，柔情似水、坚贞不一的织女，忠厚善良的牛郎——王母娘娘罪大恶极，牛郎织女善良无辜。然而，一节学生们的辨论课，让我的思想从僵硬的固化的文学形象中脱身而出，我被学生们还原到了“有情有思、有血有肉的生活真实”中来。我深刻地领悟到文学感受与欣赏拒绝不动声色的纯粹的抽象思维——那是被榨干青春的汁液的树木标本。尤为重要的是，我们从中触抚到学生们一颗颗鲜活、灵动的、有自己生命感觉的心。

《牛郎织女》的两部分都上过了，如往常一样，黄老师留出了一段时间，让学生们来谈谈自己的感受。他微笑地扫视着全班同学，其实，这篇课文教了六七遍了，孩子们会说些什么他早就胸有成竹，心中有数了。果然一个孩子刘阳波站起来说，牛郎是个贫穷、善良、勤劳的孩子，对牛很好，让它吃好的草，到夏天帮它扇扇子，牛棚打扫得很干净，还唱歌给它听……哥嫂赶他走，他一声不吭不争家业就走……阮婷婷高声说，我觉得织女很美丽、勤劳，她热爱自由，为了爱情不嫌弃牛郎的贫穷，真是“若为爱情故，一切皆可抛！”她话音刚落，引起一阵善意的哄笑。不料，一位文静的女生陈秀华在座位上一语惊人：你们不觉得织女就这样见了一次面就以身相许是不是太轻率了吗？黄老师一惊，随之说，大家同意吗？苏文娴快人快语接着说，不错，牛郎还戏弄织女呢！把人家的衣服偷走了，太过份了……“哈，织女心太软了！头脑太简单了，初次见面，牛郎说的话她怎么就那么轻易相信呢？”林蜜为自己的发现手舞足蹈地嚷起来。于是，有些同学认为牛郎织女闪电式的爱情与婚姻浪漫固然浪漫但是不太现实。教师依然微笑着说，每个人都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与自由！文学感受就在于我口说我心，大家都说得很好！

那么王母娘娘呢？王晶晶眨巴着眼，侧着脑袋问。她同桌的林倩丽同学大大咧咧地说，这还要问啊，王母娘娘是只母老虎，罪大恶极，破坏了牛郎织女的幸福美满的生活！话音刚落，第三组的男同学刘光明义愤填膺地嚷道，王母娘娘真是可恶至极，用银钗将夫妻与母子活活拆散！简直是残无人道啊！另一位男同学李庆山说，对，你看众仙找不到织女时，本来完全可以得饶人处且饶人，但，她居然自己出马非要把织女找来治罪不可！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谈得十分热烈。看来，大家对王母娘娘都是深恶痛绝。教师也穿插着说，从此，王母娘娘成了扼杀美好爱情的恶势力的象征。那么，其他的同学还有没有补充的呢？全班一阵沉默，教师环视所有的同学。

王芳出乎意料地说，老师，你不是经常教育我们要善于体贴长辈们的用心。我觉得王母娘娘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老师一听有点惊讶地“哦！”了一声，其他的同学也是脸呈讶异之色。王芳说，王母娘娘永远背负着一个不体谅别人、自私自利、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恶名。可是又有谁想过她的感受呢？自己的女儿和小孙女违背了天规，只要她一声令下，就可以赦免她的亲人。可是她没有这样做……下面有人窃窃私语讨论，对，如果，王母娘娘放过织女，那么就乱了天条，每个神仙都来个私自下凡，私自结婚生儿育女…… 陈秀华一听就兴奋地说，我刚才也在想，王母娘娘是万仙之主啊，掌管着天上人间的清规律令，她不能徇私舞弊，她要以身作则，告诉所有的神仙不可有爱恋之心。她只有忍痛割爱地把织女她们关了起来。“哇噻，这么一说，王母娘娘还有点大义灭亲啊！” 一向对历史与传说很有“研究”的林玉春同学心领神会地接着说，听说每年七月七日，天上都会下很大很大的雨。人们都说那是老天爷看不惯王母娘娘的行为而流下的眼泪。可是事实上，那是王母娘娘自己躲在房间里失声痛哭呀！你想想：作为一个母亲和奶奶，无法成全自己的孩子，该多伤心啊！——她是最需要安慰的！……

教师顺势而导，说，好，有些同学真是善解人意啊，我们可以构想，你要怎样去安慰王母娘娘？下课铃不知不觉地响了，大家都觉得意犹未尽。没想到第二天上课，学生们纷纷交上了自己的“慰问信”，其中，让教师深受触动的是潘惠萍同学写的“启禀我们尊贵的王母，您不要过度地伤心嘛！我倒觉得你对织女和七仙女的惩罚是对的。如果你不处罚她们，那么其他的神仙也会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二来嘛，我们每年七月七日就会吃到炒炒豆，造福于民嘛；三嘛，我们以后还可以在葡萄架下听牛郎织女亲密地说悄悄话呢！还有嘛？哦，我想想，咦，就是……如果没有你的反对，哪来牛郎织女至死不渝的爱情。这千古佳话不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嘛。嘻嘻！你看，我就支持你。只要你公平公正，我相信所有的人都会支持你的，你的女儿和外孙女早晚也会体谅你的。记住，我支持你！”

从人人为之口诛笔伐、深恶痛绝的王母娘娘身上敏锐地捕捉她的难言之隐、另有苦衷。学生们居然为王母娘娘鸣不平。她们正在成长中，所以特别敏感而懂得体谅，她们也许已经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人生的一些哲理，明白了成人世界的悲情与无奈。虽然，她们可能在言语上仍显幼稚，思维逻辑上有些牵强附会，但是，我们仍然是为之感到惊讶不已。惊讶于学生们的处身设地理解人心的敏感力，惊讶于学生们惊世骇俗的想像力，惊讶于学生们的生命感悟力与人生的智慧力。或许，在情感领域，许多时候不能以简单的对错来衡量，而且，对于成长过程中的孩子，学习过程是他们在不断地学习理解、学习体谅的过程，拥有一颗善于体贴他人的心比知识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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