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传》教辅

    (王耀辉《文学文本解读》)

    4．主题趋于多义，是由这样两种因素造成的，一是作家的自觉追求。我们面临着的是一个多样化的世界，作家的思维方式也是多维多向的，必然影响到作品的主题构成。……一是读者作为接受主体的自主性。由于主体及其认知的差异性，同一题材往往显现出不尽相同的主题意向，从而在不同的层次上，或者以不同的方式，人们走近或延伸着主题。

    (汪靖洋《当代小说理论与技巧》)

    5．通观《柳毅传》整个作品，笔者认为它的主题并不是揭露批判包办婚姻的不合理，肯定歌颂自由恋爱、自主婚姻，而是以包办婚姻带来的妇女的不幸遭遇为背景，描写歌颂美好的人、美好的道德情操、美好的人际关系。作品触及到了包办婚姻这一社会问题，却不以揭示评价包办婚姻为目的，作品主题是歌颂性的，不是揭露性的。作品中写了自主婚姻，然而这个情节是服务于主题的。

    小说的主题主要是通过人物形象的塑造来体现的。在形象体系中，中心人物往往是最能表现主题的。《柳毅传》基本写了四个人物。他们都具有一种高尚的道德情操，那就是“重义”。柳毅是小说的中心人物，他是“重义”的典范。

    柳毅对请托传信的龙女说：“吾义夫也。闻子之说，气血俱动，情无毛羽，不能奋飞。是何可否之谓乎!”他自称“义夫”，他的“义”表现在对龙女有深切的同情并不避艰辛、救人于危难之中。他见义勇为，严守信义，接受龙女重托到洞庭传书。在龙官他受到热情款待，他非常谦逊，没有一点居功求报的想法。龙女获救了。在宴会上钱塘君乘酒使性，以粗暴无礼的态度、威胁恐吓的口吻要他与龙女结婚。柳毅大义凛然、慷慨陈词。他先肯定钱塘君激于义愤为龙女复仇，表现出了“丈夫之志”，后又仗义执言，指斥钱塘君凶暴无礼地迫婚“岂近直哉!”明确表示“敢以不伏之心，胜王不道之气!”龙女与柳毅婚后，问他：“诚不知当此之际，君岂有意于今日之事乎?其后季父请于君，君固不许。君乃诚将不可邪，抑忿然邪?君其话之!”柳毅的回答是非常明确的：“然自约其心者，达君之冤，余无及也。以言慎勿相避者，偶然耳，岂有意哉。洎钱塘逼迫之际，惟理有不可直，乃激人之怒耳。关始以义行为之志，宁有杀其婿而纳其妻者邪?一不可也。某素以操贞为志尚，宁有屈于己而伏于心者乎?二不可也。”柳毅认为“义行”“操贞”是他的志尚，他为龙女传书完全是出于正义感，根本没有想过与她相爱、结婚。在泾川次子被吃后，他认为更不能想，“杀其婿而纳其妻”不是“义行”，在钱塘君威逼之下答应婚请是“屈于己而伏于心”，有悖操贞志尚。柳毅“自约其心”，自觉地严格要求自己。小说后来虽然写到了柳毅与龙女美满幸福的婚姻，但这是柳毅不期而遇的，并不是他自觉地追求。他所追求的目标是道德的崇高完美。

    龙女是重要人物，但不是中心人物。她主要在小说的一头一尾出现。她在托付柳毅传书以后，就隐去不现。中间被救回时闪现一次，最后化为卢氏女再现。小说着重表现龙女善良、温婉、重义、多情的思想性格。龙女对柳毅的倾慕追求，完全是出于柳毅有救助之恩。龙女的“义”主要表现在受恩知报上。她在请托柳毅传书时就说：“脱获回耗，虽死必谢!”她后来又对柳毅说：“泾川之冤，君

使得白，衔君之恩，誓心求报。”她追求爱情的过程就是讲情义、求报恩的过程。实际上对她刻画描写也就是从侧面肯定颂扬了柳毅的义举。

    洞庭君、钱塘君是小说的次要人物。他们对柳毅救助龙女的义举都是十分赞赏和感激的。钱塘君粗暴鲁莽、刚烈凶悍又嫉恶如仇、坦率天真。他虽性情暴躁、勇力过人，但明大义、懂道理。他怀着满腔义愤为龙女复仇。他后来以威力向柳毅迫婚，这样做虽有失礼之处，但也确实是深感柳毅高义、出于报恩的良好愿望。钱塘君说：“女侄不幸，为顽童所辱。赖明君子信义昭彰，致达远冤；不然者，是为泾陵之土矣。飨德怀恩，词不悉心。”他还说：“将欲求托高义，世为亲戚。使受恩者知其所归，怀爱者知其所付，岂不为君子始终之道者?”当柳毅断然拒绝婚事而且对他进行斥责后，他立刻表现得温和谦恭，自惭自责。这个人物的可爱之处不单是他性格上的粗豪坦诚，更在于他对“义”的推崇与追求。洞庭君性格与钱塘君迥不相同。他通达、宽厚、慈祥、仁义。他知道女儿的不幸遭遇后非常哀伤，又深深自责。他对柳毅真诚感谢，作歌道：“荷贞人兮信义长，令骨肉兮还故乡。齐言惭愧兮何时忘!”他对钱塘君的复仇之举是肯定的，但对弟弟的过火行为又进行了批评。柳毅拒婚远去，他曾打算将女儿配嫁濯锦小儿，女儿不从，他并不勉强，还支持女儿为报恩嫁给柳毅。写洞庭君、钱塘君，除了表现他们自身的“义”之外，其重要作用是在侧面肯定颂扬柳毅的高尚品德。如果小说的主题是揭露和批判包办婚姻的不合理，那么，洞庭君等包办婚姻的主事人应该是被否定的对象，作品应着意写他们的专横态度。恰恰相反，作者是以肯定的态度写他们，他们给读者留下的印象是美好的。

    我们从小说所反映的矛盾)中突看，是以泾川一家为一方，以柳毅、龙女、洞庭君、钱塘君为另一方构成的。作者对这一矛盾冲突只作间接的概括的虚写。泾川一家只是在龙女和钱塘君口中提到，根本没有出场。显然，作者的目的不是描写这一矛盾冲突本身，作者无意具体揭露丈夫如何虐待妻子、公婆如何虐待儿媳，作者不着意表现洞庭君包办婚姻造成的恶果。小说仅仅是将这一矛盾作为展开故事情节的背景。小说展开描写的是柳毅与龙女一家的故事：写柳毅无私助人的义行；写龙女有感于柳毅的恩义而钟情于他，最后终于与他美满结合的情义；写洞庭君钱塘君对柳毅的真诚感谢，表现了他们的仁义。

    其实，这篇小说的主题，作者已在篇末明白点出。论赞是这样写的：“李朝威叙而叹日：五虫之长，必以灵著，别斯见矣。人，裸也，移信鳞虫。洞庭含纳大直，钱塘迅疾磊落，宜有承焉。嘏咏而不载，独可怜其境。愚义之，为斯文。”在这里，作者说他是有感人物的“义”才创作这篇小说的。

    由此可见，这篇小说的主题，不是揭露批判包办婚姻，也不是肯定歌颂青年男女的自由恋爱、自主婚姻，而是歌颂了美好的道德情操。

    (张宝石：“义”的颂歌——《柳毅传》主题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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