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汀《在其香居茶馆里》赏析

沙汀《在其香居茶馆里》赏析

       《在其香居茶馆里》是沙汀创作的一篇以兵役问题为题材的讽刺小说。

        沙汀的小说创作是从30年代初开始的。抗战前，他出版的短篇小说集有《法律外的航线》、《土饼》和《苦难》。其中《法律外的航线》、《凶手》、《兽道》、《丁跛公》、《代理县长》等，是作者这一时期较有代表性的作品。抗日战争爆发后，沙汀从上海回到故乡。在那里，他亲眼目睹了人民群众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满腔义愤与抗争，同时也亲见了统治者是怎样以抗战为名，争权夺利，巧取豪夺。他决心用自己的创作揭露这些社会“痼疾”，表现人民的抗日热情。因此，抗战后沙汀的小说创作有了重大进展，获得了丰硕的成果。这期间，他创作的短篇小说集有《磁力》、《爱》、《呼嚎》、《堪察加小景》等20多部。其中，《防空－－在堪察加的一角》表现的是某县城上层知识分子为争夺防空协会主任的头衔而演出的一场丑剧，反映了国统区存在的借抗战之名、行获取饭碗之实的社会现象，是一篇较优秀的作品。这时期，其他出色的作品还有《在其香居茶馆里》、《联保主任的消遣》、《替身》等。

       《淘金记》、《困兽记》、《还乡记》是沙汀创作的三部出色的长篇小说。《淘金记》反映的是国统区农村错综复杂的矛盾和斗争，作品以开采烧箕背金矿的事件为线索，写出了地主劣绅们为发国难财而掀起的内讧，展示了一幅各类性格特征的地主群丑图；《困兽记》侧重表现的是国统区一些进步知识分子的内心郁闷与追求；《还乡记》是沙汀作品中写得比较乐观的一部，作品一方面抨击了土豪劣绅对人民的盘剥和欺压，同时也成功地塑造了性格倔强的农民反抗者冯大生的形象，并揭示出了蕴藏在农村中的要求社会变革的巨大潜在力。

       《在其香居茶馆里》以抗战时期国统区兵役问题上的肮脏内幕为素材，通过联保主任方治国与土豪邢么吵吵因抽壮丁而发生的矛盾与争斗，生动地描绘了一出地主官绅之间互相倾轧的闹剧，深刻揭露了国民党基层政权的腐败，官僚土豪的卑劣，以及他们对人民的欺骗与迫害。

       作品中的方治国是一个有着狡猾、贪婪、毒辣而又怯懦特性的国民党地方小官吏的典型。他原本是糊涂而胆怯的人，一直规规矩矩地吃着祖宗的田产。当了官后，他渐渐学会贪赃枉法、徇私舞弊、鱼肉乡里，简直“比土匪头儿肖大个子还要厉害”。正因为方治国能敲榨百姓，对顶头上司能如期进贡，因此得到了县长颁赠的赫然写着“尽瘁桑梓”四个大字的匾额。但是，由于方治国在官场上毕竟缺乏强硬的后台，地方实力派就常常对他实行倾轧与钳制，这就使方治国性格中既有狡诈、贪婪、强硬的一面，又有油滑、见风使舵、软欺怕硬的一面。他平日虽然很凶，但见了老虎立刻就会显示出绵羊般的温顺。现在县长易人了，他遑遑不可终日。后来当他听说新任县长要整顿兵役，终于想出了一个可以一箭三雕的“好主意”：投书告密，让缓役四次的土豪邢么吵吵的二儿子去充当壮丁。这样做，一是可以巴结新县长，显示自己的效忠；二是可以借新县长的势力，打击邢幺吵吵，以削弱一下地方势力；三是对民众可以欺世盗名，以表示自己为官一向公正。然而，当吃了亏的邢幺吵吵在其香居茶馆里满怀敌意指桑骂槐攻击他时，他马上拿出自己见了硬的来软的法宝，处处退让，以对付邢么吵吵。最后，在邢幺吵吵一再威逼下，他才硬着头皮予以还击，以至和邢幺吵吵大打出手，结果还是吃了大亏。作品通过塑造这个人物，使人们看到了国民党基层政权的黑暗和腐败。

        邢幺吵吵是作品塑造的又一类反面人物，他是当地的地头蛇，他粗鲁、野蛮、不忌生冷，是地方封建势力的代表。邢幺吵吵之所以敢在地方称霸，主要是因为他的大哥是全县极有威望的耆宿，他的舅子是财务委员、县政上的活动积极分子。有了这些强有力的后台，邢幺吵吵在乡里便常常目空一切，横行霸道，为所欲为。他的二儿子本在服兵役的范围之内，可他依仗权势，使儿子四次缓役。新县长上任后，方治国想巴结新上司，结果竟惹到他的头上，使他的儿子被兵役科的人给抓进了城。这不仅使他觉得切身利益受到了损害，而且在镇里也大大丢了面子。于是，他纠集了一伙人，准备和方治国好好较量一番。在茶馆里，他先是公开用十分低级刻毒的语言辱骂方治国，继而又威逼方治国将儿子找回来。遭到拒绝后，他便将方治国打得鼻青脸肿，鲜血淋漓。小说通过塑造这个形象，深刻地暴露了地方封建势力的专横气焰和丑恶面目。

        小说中还有一个没有直接出场的重要人物新任县长。这个人物是国民党地方官僚的代表。他虽然没有出场，但却是引发其香居茶馆里闹剧的关键人物。他一到任，先煞有介事地声言要“整顿兵役”，摆出一副秉公无私的样子。但到故事末尾，他吃了邢幺吵吵的贿赂，就借故将其儿子“开革”了。原来他也是个吃贪受贿，讨好地方势力的赃官。作品使人从这个人物身上进一步看到国民党兵役制度的欺骗性，看到国民党政权自上而下沆瀣一气、腐败到极点的本质特点。

        这篇小说犹如一幕出色的讽刺喜剧，在艺术方面很有特色。

        首先，作品选择了茶馆这个各色人物聚合出没的特殊地方来组织方、邢双方富有戏剧性的冲突，从而可以让不同身份，不同性格的人物在此登台充分表演、冲撞，使人物性格得到最充分的展示。

        其次，作品在情节安排上也非常集中、紧凑并富于变化。作品表现的是重大的兵役问题，却仅选取了茶馆里的一个场面来表现。故事开门见山，一上来就让方、邢二人在茶馆里以互相对立的姿态相聚，这既是人物性格最初的展现，又显露出故事冲突的端倪，造成引人入胜的悬念。紧接着，方、邢二人一方守，一方攻，伴随着双方冲突愈演愈烈，故事情节进展的紧张程度也不断加强。然而，就在方、邢二人闹得沸反盈天，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作者突然笔锋一转，推出了一个带有喜剧性的结尾——新县长吃了贿赂后，将邢么吵吵的儿子“开革”了。原来方、邢二人的争斗是虚惊一场。这结尾出乎人的预料之外，它不仅使作品故事情节发展突然出现转拆，故事更加紧凑，而且使作品的思想意蕴更加深远，讽刺意味更加浓厚，令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