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认为,肇自朱熹、陆九渊的学术之争,到后世愈演愈烈,实在是治学的桎梏,学术的荆棘。究其根本,还是空言鼎沸,不食人间烟火之故。作者用三个排比句,连贯而下,再次叙述了史学的渊源及其意义。认为“史学之本于《春秋》”,《春秋》是千古史学之祖,是章学诚的一个基本观点。他在《文史通义·答客问上》中说:“史之大原,本乎《春秋》。”这种观点是很有根据的,司马迁就是以继承周公、孔子事业的心志来撰写《史记》的,甚至迷信周公至孔子、孔子到他,相隔皆为五百年,著史大业非己莫属。归根结底,著史是用以“经世”的,性命是不能空言的,如果治学之人能依傍实事,不为空言,就不会有唯我独尊的门户之见。这个道理,作者在《朱陆》一文中表述得相当生动,他说:“惟著之于事物,则无门户之争矣。理,譬则水也;事物,譬则器也。器有大小浅深,水如量以注之,无盈缺也。今欲以水注器者,姑置其器,而论水之挹注盈虚,与夫量空测实之理,争辨穷年,未有已也,而器固已无用矣。”所以,治学不能离开器而空言水(道),浙东之学深明此理。浙东之学,其源出自朱熹,导自陆九渊,因为大家都有事可做,都本着经世致用的宗旨,因其所遇,扬其所长,所以都各有建树:有的偏于事功,有的重视节义,有的以隐逸避世,有的以融经裁史为乐,各有各的表现,可谓一本千花。当然,在我们今天看来,章学诚列举的这些所谓的浙东学人及其学风,不无美化的意味。如把王阳明镇压农民起义的行为称为“事功”,反映了作者的思想局限。他之所以对浙东学术如此夸张扬厉,娓娓道来,还是为了批评那些无所事事,“空言德性,空言问学”的人。这些“陋儒”,因为不学无术,既不通历史,也不关心社会现实,所以面目可憎,议论雷同,不得不刻意持门户之见以相攻伐,来显示自己的“见地”,实在是浅陋不堪,荒唐可笑。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在这里用了“黄茅白苇”一词来形容“陋儒”的空泛学说,这是一个在《文史通义》中作者经常使用的词语,多次出现于不同篇章。这个词源于苏轼给他的学生张耒(字文潜)的一封信(《答张文潜县丞书》)中,原本是批评王安石搞学术垄断的。其中说道:“文字之衰,未有如今日者也。其源实出于王氏。王氏之文,未必不善也,而患在于好使人同己。自孔子不能使人同,颜渊之仁,子路之勇,不能以相移。而王氏欲以其学同天下!地之美者,同于生物,不同于所生。惟荒瘠斥卤之地,弥望皆黄茅白苇,此则王氏之同也。”王安石在变法的同时,还实行文化革命,极力推行他的《三经新义》(三经:《周礼》《诗》《书》),把它打造成了科举考试的标准教材。不照此答卷,即无缘及第。王安石的《三经新义》,意在纠正汉唐以来注疏儒家经典的雕虫之术、章句之学,强调整体理解,但也开启了凭空议论之风。章学诚习用这个典故,其寓意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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